樱桃可可蔓越莓

「世中逢尔,雨中逢花」

《Liar》11

*破镜重圆,自行避雷

*前文见主页  

*完结倒计时(1/3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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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话说出来,魏无羡不是不后悔的。


但是,如果不说,或在眼前,或在将来,只会更加后悔。


魏无羡问完,便稍稍离开蓝忘机的怀抱,松开抓着他衣服的双手,搭住那道戒指留下的印痕,手指在上面划过。他抬头看向蓝忘机,神情中兼有破釜沉舟的茫然和挣扎的痛色,然而很快,落入眼中的情形,却让这份矛盾的情绪变成了意外。


最初在蓝忘机脸上浮现的,是一瞬间的茫然,仿佛没有听清魏无羡说的话,或是听清了,却无法理解话中的含义。


不过,这茫然却很短暂,转而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代替——其实,用“复杂”二字甚至都远远不足以形容,就像石子丢入水中溅起涟漪、沉寂的黑夜猛然被闪电照亮,许多许多惊心动魄的感情蓦地掠过,又都被硬生生抑制,只在那不断颤动的长睫、今夜从未舒展过的眉峰上,留下了一点行迹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蓝忘机一句话也没有说,但那沉默,并非被点破后的难以应答;他微怔的目光久久注视着魏无羡,半晌,慢慢向下,看到两人交覆在一起的双手。


他忽然牵住魏无羡的手,把它用力扣进自己掌心中。


蓝忘机终于开口了,只是,声音却沙哑颤抖得不像他自己的,带着急促、带着混乱的希冀,又那样郑重:“……另一个主人?”


从他说出第一个字起,魏无羡的胸前就开始响起阵阵轰鸣,像是突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预感击中,以至于连呼吸都抛之脑后。蓝忘机渐渐露出明了的神色,他坐起身,从枕下拿出一个绒布套。这个袋子,魏无羡还清楚地记得。


两个人的目光紧紧胶着,蓝忘机仿佛叹息般呼出一口气,牵过了他的手。他取出戒指,那素净的银圈还是原本的样子,只是在此刻的光线下,似乎闪烁着格外动人的光芒。


因低头望着床上的人,他的眼睛自然低垂,那被暗色阴影覆盖的眸中,竟然也有如同粼粼湖光般的温柔,若仔细看去,似乎还有一丝赧然,只是隐藏在水下。不易察觉。魏无羡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,不想再发出近似哽咽的声音,但是在眼睁睁地看着蓝忘机将那戒指推到自己中指上时,鼻子还是顿时势不可挡地地泛起了一阵连绵酸楚。


蓝忘机轻得近乎于无声地说:“只有你。”


“你愿意吗。”




一时间,魏无羡什么都说不出来。周围一片静寂,只有越来越凌乱的呼吸声,最后,他使劲地捂住了脸。


半晌,他取下了戒指,又在蓝忘机的目光下,把它重新套上了自己的无名指。


——这一枚,戴在他手上,比戴在原主人手上时,实在要松动不少,所以,看上去不多么合适;已经多年旧物,因此,自然也不会显得多么贵重。可是,魏无羡却紧紧地蜷起了手指,用力到好像连痛觉神经都被麻痹,一直到指尖深深陷进掌中都恍然未觉。那样子,仿佛手中攥着的,就是举世无双、无与伦比的珍宝。


蓝忘机把他那几乎要把自己掐出血痕的手指分开,与他十指交缠,轻轻放在膝上,低声说:“那天你对我说……都过去了。”他涩然地顿了顿,“魏婴,我一直以为……”


话音到底沉没下去,蓝忘机轻轻摇了摇头,似乎不欲再多提。


可是没过多久,魏无羡发问了:“那一只呢?”


他猛地坐起来,和蓝忘机的视线平齐,神情急切之外,尽是迷茫不解。


蓝忘机拥住他,回忆着当初情形,眉目间不觉微黯,缓缓道:“那时,我请人将它带回国,送到你家中。他说,当时你在家,是你亲手收下。”


“我家,我收的……”魏无羡倚在他肩上,低声重复了几遍,脸色倏然一变,抓住了蓝忘机的手臂,“蓝湛,是什么时候?”


蓝忘机:“五年前。”


五年以前,究竟发生了什么呢?


如同醍醐灌顶,魏无羡的神色随着回想渐渐难看起来。过了一会儿,他坐直身体,直视着蓝忘机的眼睛,既有不安、忐忑,也有忧心、焦灼:“当时,我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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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,大学的那几年,魏无羡必然过得顺风顺水,但实际上,事实远非如此。


每个人都有不愿与外人提起的经历和秘密,他自然也不例外。


总有一些时候,能让人感觉到,人生际遇,原是如此无常。就像七年前,原本他生活中最大的烦恼,无非就是偶尔因为与蓝忘机异国而感到闷闷不乐罢了;然而,在那件事骤然发生、同时把他的生活硬生生裂成两段后,后来很漫长的时间里,就连这些不太足挂齿的往日烦恼,仿佛也成了可供现下反复回味的亮色调剂。


可能是十月,也可能是十一月,总之是已经变冷的某一天,当时,他正盘算着晚上去吃火锅,突然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。那一头有很大的杂音,江枫眠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断断续续的,他温和却极为严肃地说,他和虞紫鸢要离开一段时间,请他在他们回来以前,照顾好家里。


江枫眠没有说两人要去哪里,发生了什么,也没有说何时会回来,这通电话,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。等魏无羡再打过去时,无论是这个号码还是江枫眠和虞紫鸢以前的号码,都成了空号。


再后来,魏无羡收到过两封邮件。一封写明了家中大部分财产的状况,另一封简短地告诉他,不要想办法主动联系他们,更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他人。


彼时江厌离还没有结婚,江澄甚至仍在读高中。魏无羡知道,如果不是到了十分情急的关头,江枫眠和虞紫鸢绝不会出此下策,那虽然只是一句短短的嘱托,但其中所含责任的分量,异常沉重。


对于江枫眠和虞紫鸢真正所从事的工作的性质,在这件事以前,三个孩子其实都不能说有非常深刻的了解,但从那天起,两人果然如同失踪一般销声匿迹,那以后,就连是生是死,他们都无从得知。


自然会有惶恐不安,然而不久后,魏无羡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担忧他们两人的安危了。


因为有人拿着数额巨大的外债,找上了门来。


明知道这些债务里有诸多疑点,明知道对方仗势欺人,但那个时候,就是求救无门,奈何不了,好像任何反抗,都是蚍蜉撼树。


暗处的那些人,似乎十分急于也乐于欣赏把他们逼到绝境的样子,不知出于什么缘由,一笔笔外债的数目加起来不至于赶尽杀绝,但却一定、也至少要变卖掉江家所有的资产不可。然而,在卖掉所有能卖掉的东西,把江澄和江厌离安置到别处后,魏无羡却还是坚持留下了他们从小长大的那套房子。这个决定,让他之后的好几年时间,都变得十二万分难熬。


最难捱的时候,也不是没有动过退学的念头。但转念想到要是连大学都没有读完,以后还有什么希望能够还完这笔债,查清这件事情?这样想想,便又咬牙撑了下去。头一两年里,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,凌晨一两点钟才睡下,除上课之外每一点一滴的时间,都被“还债”两个字填满,外包的项目也好,乱七八糟的零工也罢,只要能赚到钱,几乎来者不拒。


好在魏无羡本身人缘不错,虽然自己不曾开口,但周围关系亲近的人,有稍微察觉到他境况的,几乎都主动帮忙牵线搭桥。若不是那时积攒下庞大的人脉,毕业后他大概也不能顺利进入现在的公司,不会在之后平步青云,很快做到如今这个位置。


那时候的滋味,这么多年来,即使是对江厌离和江澄,魏无羡都没有提起过,永远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。对外,所有的社交软件上,都还是热闹红火的样子,不想让旁人知道事实,更不想让在意的人知道——其实,他原本也不是一个会怨天尤人的人,一次次捱过去,最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似乎确实也就不会再觉得如何。


可是,偶尔,只是在偶尔的时候,想起蓝忘机,那些已经麻木的感观,还是会不合时宜地跳出来,侵扰他的心绪。


想起那个人的时候,总是会感觉到累,感觉到难过。


累其实不是一件最难过的事,最难过的是,没有任何人能够倾听这份疲累。


很多次,魏无羡都想要把这些事情告诉蓝忘机,但最后都忍住了——即便是现在告诉他又能如何呢,蓝忘机在国外已经很繁忙,他要是知道,一定会为此日夜忧心,万一他不顾一切地中断学业赶回来,前面已经付出的许多努力,岂不是都付诸东流了?


反正,也不过只有一两年,他就会回来了啊。




有年冬天,圣诞节之前,和魏无羡关系很好的学妹罗青羊,给他推荐了一个由她男朋友学院那边毕业学长发起的有偿活动。活动有点公益性质,内容倒是很简单:差不多就是在圣诞节当天,来往于学校门口,给单身的女孩送温暖。活动所需的花和奶茶都由主办方提供,大概是因为比较累、还有在这种日子里要拉一个没有约在身的帅哥过来实在是太困难,报酬高得出奇,魏无羡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。


他从早上一直站到下午,到四五点钟活动结束,主办方的人把东西都收走了,刚松口气,还没来得及感慨温暖也不是那么好送的,罗青羊就过来看他了。魏无羡跟她聊了两句,看到正好物料还剩一份,就顺手拿了起来,送给了她,笑道:“圣诞快乐。”


女孩望着他,忽然张开手臂,轻轻抱了他一下,才把那两样东西接过来。魏无羡讶异,旋即挤挤眼,开玩笑地说:“怎么啦绵绵?被你男朋友看见,要把我套麻袋了。”


罗青羊有些难为情,脸上微微发红,被花束映着,显得更加娇艳,但是神情却非常认真,语气也是。她看着魏无羡,很认真地说:“圣诞快乐,学长,祝你以后一切顺心。”


魏无羡失笑,觉得她这颇有中西结合风味的祝福很有趣,习惯性地抬手想拍拍她的肩,转而又觉得不太好,半途收了回来,点头道:“嗯,承你吉言了。”


罗青羊待了一会儿,等到她男朋友出来,就一起走了。


留下魏无羡一个人,想着晚上吃什么好,在花坛边溜达了几圈,觉得有些累,索性坐了下来。


天色已经擦黑,他搓了搓被冻得僵硬的脸,看着对面商业街的灯光,许久,叹了口气。


也许是因为绵绵的那个祝福,突然之间,魏无羡觉得很想念蓝忘机。或许是半年,或许是一年,或许更久吧,反正,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,好久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了。他都已经忙得对时间流逝失去知觉,不记得到底有多久了啊。


似乎不久之前,他才拒绝了蓝忘机回国,可是这个时候,又有点希望他像那些俗套偶像剧里演的一样,神兵天降,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

魏无羡想了想,自己都被这个幼稚的念头逗笑了。


等以后……等将来再和蓝忘机回来再见到的时候,一定要躺在他怀里,添油加醋地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都告诉他,然后再打滚耍赖,痛诉他把自己一个人抛在国内受苦的恶劣行径……总之,一定要让蓝忘机好好心疼心疼。然后,他再宽宏大量地告诉他……


告诉他没关系,全都过去了。


但是以后,一定要对他好,把这些年里落下的份,全都加倍补回来。


这样,他就再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,心满意足了。



TBC

说实话打这个TBC的时候感觉有点残忍……

之前跟老咸聊过这篇的羡和叽到底谁更可怜,她说都挺可怜的,不过我一直觉得还是羡比较可怜一点…………(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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